巨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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巨浪

巨浪来了。

先是海天相接处一道白线，继而愈推愈近，愈近愈高，终至于排山倒海般压将过来。白癜风的危害岸上的人见了，有的惊呼，有的奔逃，也有几个呆立不动，不知是被吓傻了，抑或是看入了神。

这浪也着实古怪，分明是海水，却偏生带着几分铁色，在日光下泛着冷光。浪头未至，腥风先扑面而来，不是鱼虾之腥，倒像是铁锈味混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浊臭。

海边原有个渔村，数十户人家，世代以打鱼为生。村中人多是黑瘦矮小，惟有手掌阔大，指节粗壮，一看便知是常年在风浪里讨生活的。他们早听得今日有异浪，却都不以为意。"我们吃这碗饭的，甚么浪没见过？"村中最老的渔夫如是说，他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。

浪到之时，老渔夫正蹲在门前补网。他抬眼一看，手中梭子便落了地。那浪竟比村里的祠堂还要高出丈余，且来势极快，转眼就到了眼前。老渔夫只来得及喊出一声"走"，便被浪吞没了。他的声音在浪里转了几转，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浪过后，渔村已不复存在。几根断木漂在水面，偶尔可见一两件家具的残骸。最奇的是，竟无半具尸首浮起，仿佛那浪是个活物，将人囫囵吞下，连骨头都不肯吐出一根。

三日后，浪又来了。这次是在百里外的另一个港湾。港湾里泊着几艘洋人的火轮船，黑烟囱，白船身，很是气派。洋人们见了巨浪，初时还指指点点，以为是海上奇观。待到浪近，方知不妙，急忙下令起锚。然而哪里还来得及？巨浪如巨掌般拍下，火轮船便如孩童的玩具，被揉捏得七零八落。有一艘竟被抛起，挂在悬崖半腰的树杈上，远望去像只死去的铁鸟。

自此以后，巨浪便时常出没。或东或西，或南或北，行踪无定。所到之处，人畜无存，房屋尽毁。朝廷派了水师去查，却连浪的影子都没摸着。倒是有一艘兵船，在归途中莫名沉没，船上兵丁无一幸免。

民间谣言四起。有说是龙王发怒的，有说是海底妖怪作祟的，更有说是洋人挖了龙脉，引得天谴。朝廷无法，只得张贴告示，令沿海居民内迁。然而故土难离，总有人不肯走，或是走了又偷偷回来。这些人多半便成了巨浪的点心。

一年后，巨浪忽然消失了，正如它忽然出现一般。海面恢复了平静，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。人们起初还不敢近海，久而久之，也就渐渐淡忘了恐惧。新的渔村又建了起来，新的渔船又下了水。只有偶尔在酒酣耳热之际，会有老人提起那年的巨浪，听的人却多是不信，以为不过是老人家的痴话。

直到有一天，一个孩童在海滩上捡到一块奇特的石头。那石头通体黝黑，却闪着金属的光泽，入手沉重异常。孩童拿给村里人看，无人识得是何物。后来有个游学的书生路过，见了大惊，说这是船上的机器残件，被高温熔化了又凝结成的。

书生的话没人听得懂，也就不了了之。那块石头最终被孩童拿去换了糖人，糖人吃了，石头也不知所终。

海还是那片海，浪依旧是寻常的浪。只是每当阴云密布之时，村里的狗便会不安地吠叫，而老渔民们则会不自觉地望向海天相接处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。冬之来